“三爷,那姑娘……”“有点意思!”被称为三爷的男子懒洋洋地换了一条腿翘起来。雨势,渐大。四条巷连盏灯都没有,两边是高墙,看轮廓,黑魅魅的有些瘆人。引子:边陲。云南府。温瑾禾一身孝服跪在棺材边,棺材里躺着她的祖父。祖父是在睡梦里走的,走得无病无灾。温瑾禾不觉得悲伤。他这一生荒腔走板到末路,临了能这么痛快,也算是苦尽甘来。最后一晚,温瑾禾支开旁人独自...
引子:
边陲。
云南府。
温瑾禾一身孝服跪在棺材边,棺材里躺着她的祖父。
祖父是在睡梦里走的,走得无病无灾。
温瑾禾不觉得悲伤。
他这一生荒腔走板到末路,临了能这么痛快,也算是苦尽甘来。
最后一晚,温瑾禾支开旁人独自守在灵堂里。
明早棺材入土,他们祖孙俩今生的情分就算到头了,她还是舍不得,
温瑾禾往火盆里扔了几张白纸。
火光跳动中,她听到一声细小的“咔哒”。
这什么声音?
还没回过神,又一声“咔哒”。
这一回她听清楚了,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。
温瑾禾赶紧从地上爬起来,拿过油灯走到棺材边凑近一照,瞬间五内俱焚。
刚刚还盖得严严实实的棺木,这会裂开一条缝。
那缝,越裂越大,竟露出了祖父的半张脸。
温瑾禾眼睛一酸,泪滑了下来。
传说——
死人的棺材板合不上,是生前有念,时间一久,念就成了魔。
心魔不除,入土不安。
“祖父。”
温瑾禾手一寸一寸抚上那裂开的棺木,喃喃道:
“你有什么放不下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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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:
京城。
百药堂。
马车在门口停下,温瑾禾付了车资,拎着伞走进去。
伙计招呼,“姑娘配什么药?”
温瑾禾掸了掸身上沾着的雨丝,“我要配两钱无色无味,入水即融,能让人喝下去……”
“您快打住吧!”
伙计指着门口的招牌,“这里是药铺,治病救命的,不是谋财害命的。”
“喝下去没什么感觉的……补药。”
伙计一愣,忙赔笑道:“白芷有味儿;珍珠粉无味,可惜不易溶;最好用上等的白参,无色无味,只是这价格贵了些。”
温瑾禾从包袱里掏出十两银子:“够吗?”
“够了,够了!”
伙计收了银子,拿起一杆小称,转身从抽屉里称出二钱白参。
“姑娘坐会,我到里间让师梁给您现磨。”
温瑾禾点点头,刚要找把椅子坐下,突然发现药铺里还有一人。
那人一身武将打扮,歪着脑袋,大腿翘二腿,半坐半倚在角落的一张太师椅里,正用一种近乎探究的目光看着她。
温瑾禾皱皱眉头,在一旁坐下。
那道视线还粘在她身上,有些不依不饶的劲儿,温瑾禾冷冷回看过去。
那人半点不心虚地挪开了视线。
就在这时,帘子后头传来了说话声。
“听说没有,城东头的季老爷前儿个被罢官了。”
“这季家也真够倒霉的,年前死了老太太,年后孙子病了,孙女被退婚,可真够邪性的。”
“别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?”
“呸呸呸,别乱说……”
一抹不易察觉的狐疑,在温瑾禾的眼底漫开,她不动声色地往帘子后面扫了一眼。
不多时,伙计从帘子后头走出来,手里多了个小纸包。
“磨好了,您收着。”
温瑾禾走过去,把纸包往怀里一收,道:“请问,梁道之的府邸在哪里?”
“谁?”
伙计怀疑自己听岔了,忍不住又问一遍。
“梁道之。”
伙计脸上不显,心里却掀起巨浪,所思所想只有一句话——
这姑娘和梁家是什么关系?
满京城敢直呼梁老爷名字的人,可没几个!
“出门左拐,穿过四条巷,再往前走一刻钟就到了,不远。”
太师椅里那人的声音不高不低,染着几分笑意。
温瑾禾抬眼,在和他四目相对时,面无表情地回了两个字:“多谢。”
那人摸摸鼻尖,咳了一声没说话。
温瑾禾转身往外走,在门边停住脚步,犹豫好一会,到底开了口。
“让季家人把墓挖开,看看老太太的棺材是不是裂了。”
伙计只觉脚下一软,想尿。
抬头,哪还有什么姑娘的身影,只看到一截苍青色的衣角。
“三爷,那姑娘……”
“有点意思!”
被称为三爷的男子懒洋洋地换了一条腿翘起来。
雨势,渐大。
四条巷连盏灯都没有,两边是高墙,看轮廓,黑魅魅的有些瘆人。
温瑾禾握伞的手很稳,步子也稳。
那人说得没错,穿过四条巷,再走一刻钟,梁府朱红色的大门在灯笼的光里,熠熠生辉。
门口一左一右两只石狮子,虎虎生威。
温瑾禾收了伞,一步一步走上台阶,站定后,纤细手指握住了环扣。
“砰!”
“砰!”
“砰!”
略等了一会,厚重的朱门吱呀打开一条缝,里面探出张国字脸,脸上堆满了褶皱。
“找谁?”
“梁道之!”
“放肆,我家老爷的名字,也是你能直呼的,走,走,走……快走!”
温瑾禾手上一使劲,将快要合上的朱门撑开一条大缝。
国字脸被她的力气唬了一跳,借着门口灯笼的光,这才正儿八经的打量起眼前的人来。
只几眼心里就有了谱。
“找我家老爷什么事?”
“大事。”
你就扯吧!
国字脸撇撇嘴,嘴角的嘲讽藏不住。
这身段,这模样,八成是府里哪个爷们的相好。我老王头替梁家看几十年的门,这样的人见得多了。
一个个的仗着模样好看,削尖了脑袋想进梁家门。
臊不臊?
“梁府的门第,就算是个妾,也不是你们这些外头的女人能够得着,姑娘看着是个聪明人……”
“闭嘴!”
温瑾禾冷飕飕的目光看着他,瞳仁黑沉了几度。
老王头先一怔,接着心里“哎呀”一声。
不妙!
没有哪个爬床的女人敢直呼老爷姓名,还敢让他闭嘴的。
眼前这位……
莫非肚子里有了野种?
老王头叫来个小厮,低声叮嘱了几句,那小厮一溜烟便跑没了影,片刻后,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。
“叫啥名字,我没记住。”
“你只要告诉梁道之,我姓温,海温河清的温。”
温瑾禾反剪着手,声音比这夜色还淡三分。
……
这一等,便足足大半个时辰。
老王头耐不住冷,早进屋暖和去了。
温瑾禾站在屋檐下,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,神色有几分恍惚。
脚步声近,小厮领着个中年男子过来,男子身形微胖,腆着个肚子,油光满面。
梁府能有这面相的应该是总管。
梁总管走到温瑾禾的跟前,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,鼻孔朝天道:“跟我来。”
温瑾禾撑起伞,一言不发地跟上去。
正月十五刚过没几天,府里的花灯还没撤下,走一路,花灯看一路。
温瑾禾暗暗惊心,惊心的不是梁府的气派富贵,而是沿路竟没见着一个下人。
这绝不正常。
唯一能解释的是,梁道之已经猜到她会是什么人。
“到了。”
梁总管手一指,“进里屋等着吧。”
温瑾禾没着急进去,撑着伞在院子里慢慢溜达了一圈后,在梁总管面前站定。
收起伞,她抬头。
梁总管心头一跳。
好好的姑娘家,怎么长了这样一双眼睛。
漆黑的眼睛笼着一层寒气,眼珠子一转不转,看着……
忒瘆人!
温瑾禾勾了下唇,轻轻吐出两个字:“有劳。”
溜达半天,就为说这两个字?
梁总管的脸都绿了。
温瑾禾却已转身走进内堂。
内堂里,灯火通明。
所有的布置、摆设,都在告诉温瑾禾一个事实——
这里是权势滔天的内阁大臣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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